神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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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三章 南宫韵儿

刑齐负手来到刑罚堂大门之外，耳边闻得一丝若有若无的琴音自厚厚的石门内传出来，虽然仅微弱可闻，但哀怨之音却像萦绕着整个刑罚堂，让闻者动容。而大门之外的一座石狮子背上却懒洋洋地躺着一条不羁的身影，此时口中正轻声吟道：“君问归期未有期，巴山夜雨涨秋池。何当共剪西窗烛，却话巴山夜雨时。”
刑齐听他吟完，轻声叫道：“刑无错。”
“喔，是刑齐师兄你来了。”刑无错在石狮子上坐起来，看着刑齐微笑道，“什么风如此不识抬举，竟把师兄你吹到这里来了，难道他不知道你是大忙人吗？”
刑齐难得笑道：“需要如此取笑我吗？”
“怎敢！”刑无错跳下来道，“什么时候回来的？你可很久不曾来看我了呢。”
刑齐无奈道：“你我各有任务无法抽身，要见面自然是不容易啊。”
刑无错点头道：“那如此说来，你这次的任务完成了，所以才有了暂时空闲，是吗？”
“算是吧。但我来此除了看望你之外，还是为了另一项任务。”
“喔？”刑无错奇道，“果然不是单纯的看望啊，真正令人失望！但是，来这里，你能执行什么任务呢？难道是我犯了规条？”
刑齐望向刑无错身后的石门，道：“不是，我想见石门里的人。”
“啊？”刑无错吃惊地倒退两步道，“你是要制造我犯罪的证据吗？”
刑齐哭笑不得地道：“什么话，至于吗？”
“什么不至于。你是不清楚，当日我被派来守卫此地，堂主曾有严令，没有他的许可，不能让任何人进入，否则不但要废我武功，还要逐出刑律堂。如今你却说要进去，不是让我犯下不赦之罪是什么？”刑无错又再翻上石狮子上道。
刑齐心中震惊，问道：“没有余地吗？”
刑无错笑道：“当然有啊，你不能进，可以让里面的人出来嘛，堂主又没说过不准她出来，但只要你能让她出来。”
“让她出来？”刑齐不无奇怪地问，“你言下之意是即使将门打开，她也未必愿意出来？”
刑无错点头道：“正是如此。这些年我都在这里守着她，感觉她……唉，总之我曾多次将门打开，而且远远避开，她都没有走出来。这么多年，她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弹琴。”
是什么原因令她不愿踏出这道门槛呢？难道她不想与心爱的人重聚？难道是她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踏出后的一切人事吗？刑齐走到石门前，回首对刑无错道：“把门打开。”
刑无错晃着手中的钥匙道：“打开可以，你先确定是要进去还是要她出来。”
刑齐道：“放心，我不会让你背罪，只要把门打开就行。”
刑无错上前将石门铁锁打开，然后把石门往里用力推了一下，石门顿时打开半边。门后的世界除了一点烛光，什么也看不到。
这个就是囚禁南宫韵儿的所在吗，堂主怎能那样忍心？刑齐心中大叹无奈，朝黑暗的室内叫道：“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到我的说话。在下刑齐，乃新任阎王执令，能否问师姐你几个问题？”
暗室之中传来一声叹息，然后在烛光映照下现出一道淡淡的窈窕身影，一道温婉的女声响起道：“你见到他并且知晓他的过去了，是吗？”
刑齐道：“是，但真正的事件只有你才是最清楚的一个，刑齐想听听你有如何说法。”
“是要从韵儿的说法里找到杀与不杀的根据吗？”
刑齐一愕，想不到南宫韵儿会是如此的玲珑剔透，只好承认道：“不错。”
“那韵儿为什么要告诉你，就这样让你犹豫着不能下手，不是更好吗？”
刑齐脸色微变，不悦地道：“但就凭他始乱终弃，侮辱二十多名世家女子，为了成名，凭借妖眼异能向对手屡施杀手，残杀武林同道，刑齐一样可以出手。”
“那你还有什么需要问？”
刑齐顿时一窒，皱眉道：“师姐你这么多年来难道真的不愿再见到他？”
“相见不如不见，韵儿当初那样对他，如何还有面目见他？”
刑齐冷道：“既然师姐想得如此透彻豁达，那为何还要弹奏出那样哀怨神伤的曲调？既然你有愧于他，那为什么不设法弥补？”
暗室之中霎时沉默如死寂。
刑齐接着道：“不久前，有人向我提起了他的存在，欲借我铁剑将他斩杀，但也另有人暗示刑齐，当年之事并非表面可见的单纯，所以，刑齐才要探个清楚明白，不能让别有用心之人得逞。而且，现在提起旧事，一旦发生冲突，将会把整个刑律堂也牵扯进去，到时仍旧会重演昔日惨状，难道你还愿意再一次痛失亲人么？难道你愿意看到他再造杀孽么？”
暗室里忽然传出南宫韵儿的哭声，刑齐与刑无错同时一呆。这时只闻南宫韵儿啜泣道：“韵儿再也不愿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，但韵儿也不愿意看到他死在你们任何一人手里。”
刑齐道：“你怎知道死亡会是他唯一的结局呢？只要你愿意告知刑齐真相，权衡利弊之下，刑齐自然会有所斟酌，或许到时还能成为盟友也说不定，你又何须悲观？”
南宫韵儿忽然止住哭声，问道：“真有那样的可能吗？”
未等刑齐回答，刑齐两人身后突然切入一道怒喝声道：“不可能。”
闻得这道声音，刑齐与刑无错同时色变转身，但见一名峨冠博带的古稀老者阔步而来，脸上满是怒气，双眼紧盯着刑齐两人。
刑无错心下暗呼糟糕，同时不忘行礼道：“见过大堂主。”
刑齐也赶忙施礼。那老者冷哼一声，左手猛然朝石门一扫，“澎”的一声，半开的石门在他劲力牵引下再次关上，然后才道：“无错，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堂主么？”
刑无错强笑道：“无错眼中确实没有堂主，因为堂主只在心中。”
“但愿真是。”老者瞪着他喝道，“还不锁上，下次没有我的允许，连门也不许打开，更不允许任何人靠近。”
刑无错揣者钥匙走到门前，忽然望向刑齐道：“连刑齐师兄也不行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老者望着刑齐，冷道，“你想知道什么呢？若是当年之事，何不直接问我？难道你对众人都心中存疑？”
“不敢。”刑齐恭敬地道。
老者道：“如若不敢，那又是什么促使你如此求证当年之事？莫非在听完你三堂主的话后，对他们两人也存了同情之心？”
刑齐抬起头望着老者道：“恕刑齐直言，对于他们两人的恋情，刑齐确实动了恻隐之心，但这并不代表刑齐能饶恕摄魂眼所犯下的罪行。刑齐一心求证真相，只是希望能多加斟酌，处理未明的情况，以免让别人心计得逞。”
老者道：“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，总之一旦有机会，我是非杀摄魂眼不可。此地以后不准你再进入，这是我对她的惩罚。”
“为了一个摄魂眼，纵使赔上整个刑律堂也在所不惜吗？”刑齐无惧地道。
“不错。”老者一脸决绝之色地道，“不但是我，刑律堂众人都一直在为这个目的而顽强地活着，因为他们也是非杀摄魂眼不可。”
刑齐难以置信地倒退几步，道：“那这些年刑律堂所建立的宗旨呢？刑律堂这些年不遗余力地诛杀武林恶徒，为的又是什么？”
老者哈哈一笑道：“想不明白吗，其实很简单。第一，正邪不两立，他们祸害武林，当然该杀。第二，只有这样，刑律堂才能在武林迅速崛起，拥有可以与任何势力抗衡的力量。第三，在我们眼内，这些被诛杀的恶徒无不与摄魂眼一样可恶，杀不了摄魂眼，杀了这些人也可以找到暂时的慰藉。这就是刑律堂存在的真实意义。”
刑齐心口猛然传来一阵剧痛，几乎站立不住，刑无错忙扶住他道：“先别激动。”
老者望着刑齐这反应，忽然有点不忍，一直以来，刑齐是如此地信任刑律堂维持武林秩序的正义之举，如今突然告诉他实情并非是那样，这样的打击恐怕比当面刺他一剑还要狠绝，于是道：“其实你也不必如此悲观，虽然刑律堂的真正目的是摄魂眼，但间接地也是在承接着正义，你腰间的阎王令就是最好的证明。其实你我所要的目的在这里都可以达成，这样不是就够了吗？”言毕，举步离开，再也不看两人一眼。
“怎会如此，怎会如此？”刑齐低喃着，忽然发出一声震天狂吼，身影疾冲而出，瞬间消失在刑无错眼前。
刑无错望望刑齐消失处，又回首望望背后的石门，不解地道：“情况怎会变成这样了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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